“少主若是想覆了我聚賢莊,不妨直說?!鼻仫L幕最后一句話,便如同刻意激怒邢昂。
邢昂那樣高傲的性子,豈容得旁人在自己面前戲耍,一番話說得他是啞口無言。
冷哼幾聲,邢昂齒寒,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不必跟你廢話!來人,給我拆了這聚賢莊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尖銳而刺耳的笑聲就像是置于耳膜的銅鈴,讓邢昂心神一震。
好內(nèi)力!
驀地,他死死盯著眼前輪椅上的秦風幕,一貫的神態(tài)自若,一貫的泰然處之。
邢昂瞇起危險的眸子,難道他早有準備?
榮彥晞在身后不語,看著兩個勢均力敵的男人在斗法!
秦風幕很聰明,抓住了邢昂剛愎自用和多疑的弱點,三言兩語就將他玩弄與鼓掌之間。既刺激了他暴怒的性子,又讓邢昂的多疑阻礙了剿滅聚賢莊的腳步。
她倒是很想知道,邢昂是個勢在必行的人,秦風幕如何才能阻止邢昂滅了聚賢莊?就憑三言兩語?
“你笑什么?”邢昂冷然怒斥,仔細打量著圍攏在秦風幕身邊的幾個怪模怪樣的人。一個尖嘴猴腮,一個虎背熊腰,一個邋里邋遢宛若乞丐,一個紅光滿面只顧著啃雞腿。
心頭一怔,怎的他們四個會在這里?
秦風幕將邢昂稍愣的表情盡收眼底,卻只是淡淡道,“魑魅魍魎四位前輩云游至此,覺得此處風景甚好,便來此小住。誰知道少主興師動眾,這般戰(zhàn)況,只怕我這聚賢莊廟小,容不得少主這么多人!”
“去他娘的煩死了,有多遠滾多遠?!蹦莻€乞丐顧自坐在石階上,脫下臭氣熏天的鞋子,旁若無人的撓著腳底心。渾身破破爛爛,腳底心的流膿水泡,讓人作嘔不已。
“怎么,老乞丐的腳不好看?”他瞪著邢昂身邊那個面露鄙夷之色的隨侍。
話音剛落,一陣冷風刮過,等眾人回過神,只聽得咔嚓一聲,那名隨侍已經(jīng)被人拗斷了脖子直挺挺躺在地上。速度之快,快若閃電。誰都沒用看清老乞丐怎么出的手,只感覺一陣風刮過,如陰風襲人般毛骨悚然。
老乞丐撇撇嘴,撓了撓身子,“真是的,這么不禁打!”
邢昂明知自己吃了虧,卻也沒敢做聲。到底他這些弓箭手雖然人多,但如果對方只是對付自己的話,估計他也占不到好處。
尤其是眼前四人,江湖人稱魑魅魍魎。那都是妖魔鬼怪的名稱,真實姓名無人知曉。只知道四人脾氣怪異,當年殺了御大夫滿門,朝廷派出一萬人馬追捕卻無一生還。至此,就連朝廷也忌諱著他們四個。
當年那個滅門慘案便也無人再敢提起,生怕惹來災(zāi)禍。
邢昂深吸一口氣,這乞丐不是旁人,正是四人之首,他哪里還敢輕舉妄動。
“少主面色不好?!鼻仫L幕幽暗深邃的眼睛,無溫的落在邢昂身上,掠過幾分冷蔑之色,“可是哪里不舒服?聚賢莊雖說是陋室,少主小憩片刻倒也無傷大雅?!?br />
“是嗎?可有你的婢女相陪?”邢昂換了臉色,就算沒辦法剿滅聚賢莊,也不能失了自己左相府的氣度。何況,不是還有個江南嗎?
榮彥晞冷眸,該死的邢昂!
秦風幕擺弄著手心里的白玉蓮花,冰涼的眼角微微上抬,“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丫頭?”
“自然是常伴你身邊的那個——江南!”邢昂挑眉。
江南?
眸色一沉,為何她執(zhí)意江南二字?原本在宮里,她便自稱江南?對著秦林慕如此,如今對著邢昂也不外如是。
江南?到底是誰?
難道在榮彥晞的身上,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?
江南……
便是片刻的遲疑,不遠處的榮彥晞已然猜到,秦風幕起了疑心。不知他為何起疑,但至少這稍縱即逝的變化,肯定與自己有關(guān)系。
秦風幕揚起唇角,“煙雨江南嗎?少主是否記錯了?”
“是嗎?還是莊主你舍不得?”邢昂仿佛找到了秦風幕的痛腳,忽然笑得邪肆無比,“那丫頭聰明伶俐,容貌無雙,只怕莊主也是享用不盡的。如今本少主看上了,想要納其為妾,怎的莊主不允?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左相府,故意為難?”
什么叫享用不盡?榮彥晞怎么聽得那么別扭?
該死的邢昂!
如今邢昂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納她為妾?榮彥晞的臉色愈發(fā)難看,邢昂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,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??梢妼と绽餅槿隧б鈴埧?,便是不將任何人都放在眼里?,F(xiàn)下還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,榮彥晞當下便慍色非常。
秦風幕依舊不緊不慢,也不抬頭看他一眼,只輕慢道,“少主請回,聚賢莊無江南此人?!鼻仫L幕倒是不怕邢昂打聽,原本江南就該是榮彥晞杜撰出來的,就算邢昂問遍所有人,也找不到江南。
只是,指尖擺弄白玉蓮花的力道竟意外重了些,也不知何故。
許是方才洗澡時血魄珠發(fā)作,受了涼,榮彥晞只覺得鼻間有些輕癢。不覺一個噴嚏打出來,心頭霎時咯噔一下,自知闖了禍。
透過前頭的人群,邢昂一眼就看見了躲在后頭的榮彥晞,嘴角揚起的弧度便是勝利的標志!
只聽得一聲無溫而慵懶的笑音,“這不是江南嗎?莊主可真會演戲!”
秦風幕回眸,眼底的陰郁在觸及身后的女子時,顯然縮了一下。
榮彥晞羽睫微揚,不緊不慢的走出去,既然躲無可躲,那便不必躲。她榮彥晞原就不是畏縮小人,如今箭在弦上,見一面又如何。
一身凌然,眾目之下,她容色淡雅,眉目如畫。
一步一頓,她終于走到了秦風幕的身邊,看一眼身側(cè)俊華的男子,而后將視線無溫的落在不遠處的邢昂身上。
只這低眉抬眸間的眸色流連,卻讓遠處的邢昂心神一顫。隱隱的,心底好似有某種東西掉進了左肩下方。
一襲淺綠色的羅裙衣袂蹁躚,微風拂過她的面頰,美麗的鳳眸微微揚起。羽睫隨風煽動,宛若振翅欲飛的蝴蝶。眼底流光帶著幾分不屑,幾分輕蔑,幾分怒意迷離。迷人而飽滿的唇瓣微微嘬起,下唇緊咬似嬌嗔狀。
如此容顏配著額前的翡翠抹額,愈發(fā)出塵脫俗不似人間之物。
邢昂晃了神,美姬已然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出挑,想不到眼前的女子不施粉黛愈發(fā)的驚若天人。便是她那如剝了殼的荔枝的瓷肌,在陽光下泛著點點緋紅,便叫人有些難以抗拒。有那么一刻,他忽然想傾其所有,將她占為己有。
榮彥晞冷冷注視,薄唇微啟,“奴婢彥晞,見過楊少主。怎么楊少主要找的江南,便是我嗎?”
邢昂輕笑,“既然出來了,便隨我走一趟吧!”
“去哪?”榮彥晞冷蔑。
“自然隨我回府,納你為妾!”邢昂傲然佇立,一步一頓走向她。
她低眉看一眼秦風幕,沒有表情,卻有著一身凌然肅殺之氣。他不說話,只是眉目微垂,指腹輕悠的劃過手中的白玉蓮花。她看不清他眼中的光,似乎他并不想任何看見他眼底掠過的一絲情愫。
深吸一口氣,榮彥晞干笑兩聲,“楊少主錯愛,彥晞不敢當。彥晞此生,寧嫁莽夫為妻,也絕不入皇門官邸為妾?!?br />
這樣的心高氣傲,倒是尋常少見。
邢昂不禁凝眉,“怎么,如此富貴也入不得你的眼?”
“富貴?”榮彥晞冷笑,“我所求所想必然是一生一世一璧人,絕不是皇門官邸的三妻四妾。若然不能,我寧可了此殘生,決意抵死不從?!?br />
這話果然是決絕,一般女子是絕難說出來的。
但出自榮彥晞的口,邢昂便信了幾分。
只是他不明白,難道做自己的女人便如此不堪?
自古三妻四妾乃是天經(jīng)地義之事,何以在她的眼里變得如此污穢不堪?
震撼他的是那一句:一生一世一璧人。
心中的某根弦仿佛被人輕輕觸動,有種淺淺的疼痛。
秦風幕徐徐抬頭,眼底的光冷如刀刃,狠狠劃過眼前眾人的臉。如陰冷地獄里的風,帶著冷冽的鋒利,劃開皮肉直達內(nèi)心深處。他有著睥睨的冷漠,也有著鬼魅的邪肆,烈火的毀天滅地。
終于,他回眸看她。
眼前的女子,傲然、自信、不卑不亢,眼底滿是堅毅,絲毫不同于一般的女子。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之色,鎮(zhèn)定從容,目光精銳而流光奕奕。
“果然是個烈性女子?!毙习哼@一次沒有絲毫鄙夷之色,只不過他不信,若然身處天家富貴,還能這般口出豪言?
他倒要看看,她能傲氣多久。
一個女子,想要成就雙宿雙棲的美夢,多么的不現(xiàn)實。
尤其在這個戰(zhàn)亂的年代,尋常人家都有三妻四妾,何況是官宦人家。
榮彥晞容色平靜的站在秦風幕身后,卻是十足的一對璧人,惹人欣羨不已。
女者容貌清麗,男者神態(tài)俊彥。
邢昂覺得眼睛有些刺疼,不覺凝眉冷笑,“怎的,你家公子便是你的良人,偏我不能?”
榮彥晞眉睫微垂,用眼角的余光掠過木輪車上的男子,他面無表情,她容色淡然,“千金易得良人難求,楊少主還是請回吧。彥晞業(yè)已說明,此生不入皇門官邸。若然楊少主真當執(zhí)著,大可帶著彥晞的尸體回去?!?br />
邢昂凝眉不語,眼底帶著幾分魅惑眾生的邪肆。
“丫頭,過來?!鼻仫L幕淡淡開口,突然握住了她的手。
第十二章刻意激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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