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

    大二下學(xué)期的時候，學(xué)校有公選課，簡言一直喜歡法國，就選了法文。開始的法文課對她來說只是修學(xué)分，她對多學(xué)門語言并沒有多大興趣?？勺詮恼J(rèn)識一個叫玲瓏的女孩開始，簡言覺得每周一堂的法文課變得有趣起來。

    每次上課時，簡言就在包里準(zhǔn)備了兩個，去上法文課。每次遇見玲瓏，簡言就會準(zhǔn)備好兩份吃的，假裝多帶了給玲瓏一份。這和她以往交過的朋友都不一樣的，以前那些閨之間，就算關(guān)系再好，也沒有一個能讓簡言如此費(fèi)心。

    簡言之所以這么做，用她自己的話說，也是跟玲瓏學(xué)來的，跟玲瓏偶遇的時候，玲瓏就把手里只剩下的一個蛋卷，分了一半給簡言。一個輕微的細(xì)節(jié)，卻是簡言不曾經(jīng)歷過的感動。

    來到教室，簡言習(xí)慣的走到一個角落里等著玲瓏。玲瓏總是著上課鈴聲才慢慢的走進(jìn)來，一頭的短發(fā)拖著懶散的腳步，她的左邊耳朵上帶滿了耳飾，簡言細(xì)數(shù)過，有五個耳洞，這是簡言一輩子也不敢嘗試的事。

    玲瓏找到簡言，眼睛里才有了幾絲神韻。“你來好早哦。”

    簡言笑道：“你又剛剛睡醒。”

    玲瓏了頭發(fā)，打了個哈欠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?！叭绻皇菫榱艘娔?，我就不來了?！?br />
    簡言會心一笑，如果林雨柔知道自己交了玲瓏這樣的朋友，一定要嚇?biāo)懒恕ｋm然，她和玲瓏始終不是一類人，可是她仍想靠近，想象著過著另一種生活的自已。

    所謂的只有異才會相吸的那種理論是不對的，她一看見玲瓏，就覺著喜歡，那天她上課遲到，逼不得坐在倒數(shù)一排，一個女孩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一直睡得很沉，長長的劉海蓋住眼，只出嬌俏的鼻子和嘴，還有她耳朵上的五枚閃閃發(fā)光的耳環(huán)，簡言看著那五顆在發(fā)絲中央的光，突然就很心疼。總感覺這女孩，看起來，就跟她耳飾發(fā)出的光一樣，表面冷冷的，實(shí)則是偽裝自已。

    幾次偶遇之后，兩個人就成了所話不談的好朋友。每天下課，玲瓏就拉著簡言去了她最喜歡的地方——圖書館的天臺。

    有一天，玲瓏突然開口講了她以前的故事，沒錯，和簡言猜想的一樣，玲瓏是個有故事的女孩。簡言之所以被玲瓏吸引，不光是因?yàn)榱岘嚨谋涞臍赓|(zhì)和相反的熱情，還有就是在她身上，簡言仿佛看見了那個自己心里想做的簡言。

    玲瓏緩緩開口，她依舊一身朋克打扮，稚的臉龐含著笑意，可是說話的時候，她的眼神仿佛是一個經(jīng)歷滄桑的老人。

    “簡言，我的家庭是你這種含著蜂長大的孩子永遠(yuǎn)無法體會的?！?br />
    “我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，我爸和我媽，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，我爸整天喝酒，但是對我特別的好，不會像電視里面那樣打自己的小孩，他只是喝酒，喝的自己爛醉不醒，才能逃避媽媽已經(jīng)走的了的事實(shí)?！?br />
    “我們家沒什么收入，每個月靠社區(qū)補(bǔ)助生活，我爸偶爾清醒的時候也會去打打零工，我們父女還能勉強(qiáng)填飽肚子，我小時候一直都很乖的，沒有衣服穿就穿舊衣服，鞋子出腳趾頭，被小朋友嫌棄我也不會哭?！?br />
    “可是我后來愛上了一個人，愛他的時候，我真的是把能夠做的瘋狂的事都做了一遍……可是后來，后來，就什么都變了?！?br />
    “初中的時候，我有一個閨，叫思爾。名字聽起來很甜很溫柔，但她卻是一個非常叛逆的女孩。她父母也離了婚，但她爸爸不喝酒，還能賺很多錢，可是對她一點(diǎn)都不好，由于同樣的家庭讓我們走的很近，慢慢地我跟她學(xué)會，喝酒，抽煙，打架，去夜店……”玲瓏自嘲的笑笑，“你不會看不起我吧?！?br />
    簡言一直認(rèn)真聽著沒有說話，感覺心里就像被割一樣的痛，突然聽玲瓏這么問，果斷的搖搖頭，“不會?！?br />
    玲瓏作出欣慰的樣子，又接著說道，“然后呢，那個人也是她介紹給我的，”

    “那個人？”

    “就是我愛的那個人啊，我不想提他的名字?！绷岘嚁?shù)著手指，抬起眼睛看簡言，黑黑的眼睛的，“那個人，我現(xiàn)在想起他來，已經(jīng)想不出他有什么好了，可是那時對于我來說，他一笑，我就可以開心好幾天了，總覺的他連生氣都那么好看。

    “那時候，我每天出去打工，不太上課，除此之外，就是跟他們混在一起，我本來想輟學(xué)的，可是我爸那陣子剛好不再喝酒，一心想著我讀高中，念大學(xué)，所以，我就沒心開口。

    那段時間我一有時間就跟他膩在一起，他沒錢還要抽好的煙，我就把掙得錢餓幾頓幫他買，那一陣子他也跟他家里人鬧僵，我就把學(xué)費(fèi)拿出來跟他在學(xué)校旁邊租了個出租屋，在那里還發(fā)生了我們的，后來我才知道，我是，他可不是。

    他冬天冷了，我買好烤地瓜很早的等他，他跟人打架受傷，我一個晚上不也可以陪著他。放假的時候他回老家，我就一封一封的給他寫信，那個時候我還沒手機(jī)，可是直到分手的時候我才知道，那些信他一頁也沒有看到，全被他拿去燒火了。那個時候我太傻，真的是把最好的時光最好的自己都給那個人了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以為，我無論做多少事情，都是心甘情愿，就是要我付出我的命也都沒關(guān)系?！?br />
    “那后來……”簡言猶豫著問，“你們……為什么分手了啊？”

    玲瓏苦笑，“簡言，這是個關(guān)于愛和背叛的故事。所以后來就分開了。“

    風(fēng)把玲瓏的頭發(fā)吹的張牙舞爪，擋住了她的臉，看不到她的表情，可簡言隱約覺著玲瓏的眼睛紅紅的。

    那時有一個喜歡我的男孩叫林銳。比我大一年級，還是學(xué)生會主席，他真的哪里都好，很陽光，很帥氣的，學(xué)習(xí)成績又好，家庭條件也不錯，但我自知配不上他。有一天我翻墻逃課時被他逮到的，他立即就喊出我的名字，不得不說，當(dāng)時我還有點(diǎn)開心，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，可我沒敢理他。然后，他居然就放我走了。沒想到負(fù)責(zé)學(xué)生紀(jì)律的學(xué)生會主席是個柿子。自從我知道他不會管我后，逃課的次數(shù)就更多了。

    “因?yàn)椤撑衙?？”簡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“他背叛了你？?br />
    玲瓏卻沒有直接回答問題，而是接著說她的故事，“ 可是后來呢，還是出事了，有一天，斯?fàn)栙€錢輸了很多，被幾個圍在墻角。斯?fàn)柶瓶诖罅R，很難聽。小聽到后就打了斯?fàn)枺缓笪覀兙痛蛄似饋怼?br />
    “你跟幾個男孩子打架？斯?fàn)柌灰彩菃?？怎么沒有人幫她？”簡言完全想象不出來這么一個瘦弱的女孩是怎么跟一群人打架的。

    玲瓏搖頭，“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，最后我當(dāng)然被打的很慘啊，但是我也打傷別人了，我差點(diǎn)把其中一個人的耳朵咬下來。可是，從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人在戰(zhàn)斗。如果不是警察來了的話，我可能就已經(jīng)死掉了吧?！?br />
    簡言走到玲瓏身邊，輕輕的抱了抱她，卻感覺玲瓏有點(diǎn)輕輕的在抖，“玲瓏?！?br />
    “我沒事，我不是難過，我只是想起來從前，有點(diǎn)怕。當(dāng)然，也很慶幸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，然后你怎么樣了？”簡言的心堵堵的。

    “然后，我被關(guān)進(jìn)了少管所，那段時間我根本聯(lián)系不到那個人，也不知道斯?fàn)栐趺礃恿?。整整兩個月，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，連我爸也是。我的一只胳膊斷了，其他地方也受了很多傷。疼的一點(diǎn)力氣都沒有了。

    兩個月后我出了少管所，第一件就是去找那個人，當(dāng)我走近出租屋的門口時，我聽見里面有的聲音，打開門卻看見，那個人，和斯?fàn)枴麄儍蓚€沒穿衣服在上，那個時我還沒現(xiàn)在理智，直接就擰頭離開了，那種惡心感，我至今還記憶尤新，我一邊哭著走到學(xué)校，腦子里全是剛才看到的那一幕。是就在學(xué)校門口，就在過馬路的時候，一輛車沖我開過來，然后是林銳從馬路對面飛跑過來，撞開了我，”

    “他救了你？！”簡言幾乎是難以置信。

    “嗯，可是他卻進(jìn)了醫(yī)院，成了植物人。我說我愿意每天去照顧他，做什么都行，讓我照顧他?？墒撬麐寢屵B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，我以為她恨他兒子為了救我才變成植物人，可是他媽媽說，你是玲瓏吧。”玲瓏講到這里時，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情緒變得非常激動。不像先前的語氣淡然。

    “她把一個本子甩給我，說，你好好看看，我兒子被你害成什么樣子了。那是林銳的日記。里面滿滿得記載著關(guān)于我的一切，關(guān)于我的家庭，包括我跟斯?fàn)枌W(xué)壞，我逃課跳墻，為了那個男人犧牲自已。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個人這么關(guān)心我，這么喜歡我，一直以來都是我笨……”玲瓏強(qiáng)著不讓自己哭出來，簡言卻哭的厲害，“林銳日記里說，如果玲瓏也喜歡B大的話，那該有多好?！?br />
    簡言眼淚倒嚇壞了玲瓏她急道：“丫頭，你哭什么啊，”

    “玲瓏，你后悔么？”

    玲瓏搖搖頭，“再次回想那兩年，會覺得他們就像我人生中的一場夢，那之后我就很努力的學(xué)習(xí)，這幾年，我活得很充實(shí)，我一邊打工一邊養(yǎng)家，我養(yǎng)得起父親交得起學(xué)費(fèi)，才能站在這里。你該為我高興?！?br />
    “是的，我很高興能有你這樣的朋友。“簡言突然萌生一絲愧疚，玲瓏告訴自己的這么多，而自己卻不能告訴她太多秘密，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不經(jīng)意之間代表著簡家的面子，無論她有多么想傾訴，這些話都只能被埋在心里。比如，她喜歡自已的哥哥。

    “簡言，不管林銳什么時候會醒，我都會等他，我想告訴他，我真的很后悔，我在最美好的時光里錯過了一個那么愛我的人。我特別特別的想他。”玲瓏向下眺望著整個B大，半餉又問，“你呢，你有喜歡的人嘛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有喜歡的人。也同樣是希望渺茫，他走了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，什么時候會回來。可是我會等他，就算看不到希望我也還是想等他。我和你一樣，特別特別的想他?！?br />
    兩個女孩一起并肩站在天臺上向下眺望著不再說話。紅紅的眼睛里寫滿了溫柔和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