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銳不可擋

    “屬下不敢，夫人……對侯爺而言，很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白婉瓊微微一笑：“我對于侯爺而言，確實是十分地重要，可是其他人，或許就視我為眼中釘，肉中刺，片刻不得安寧呢。”

    “其實?！卑淄癍偛还芩惺裁幢砬椋^續(xù)十分淡然地道：“我從來不想委身于任何人，更不愿打破任何人的生活，每個人存在于這世上，都有他們想要的，和不想要的……我留在這里，只是因為阿辰……阿辰待我極好，從來不肯讓我受半點委屈，我自然也不愿他不開心……”

    說著，白婉瓊轉(zhuǎn)頭看了侍劍一眼：“每個人心里都會有種莫明的期待，覺得四周的東西，或者人，應(yīng)該是這樣的，或者不是這樣的，倘若他們所熟悉的東西改變了，他們就會非常地震撼，非常地不適應(yīng)，非常地古怪——就像是一座寺廟，本來兩個和尚住著挺好，突然又來了一個和尚，倘若這個和尚會做人，給先前兩個和尚一些好處，或許就能長長久久地住下去了，倘若他不肯給從前的和尚好處，你猜，會怎么著？”

    “會，被從前的和尚給趕出去?！?br />
    “不錯。”白婉瓊低低地笑起來：“倘若侯府也是一座廟的話，那么我這個后來的和尚，顯然非常不會做人，半點好處都沒給韓夫人，反倒奪了她兒子的心……想來，必定為夫人所不容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想離開侯府，離開公子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?！卑淄癍傸c頭：“世間每一個母親，對自己的兒子都會有所期待，在她們看來，自己的兒子應(yīng)該是什么什么樣的，他們就必須是什么樣的，倘若有半點不合他們心意，他們就會……”

    白婉瓊說著，忽然頓住——只因為世上這樣的人實在太多，總是得了隴，便會望蜀，總是想著更多，再多些，到最后一無所有，才會想起珍惜當(dāng)初的一切罷。

    “白夫人多想了，其實韓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侍劍說到這里，忽然打住，因為他自己，對于韓夫人也有太多的不解，不便輕下評論。

    “駕！駕！”

    雪地里，忽然一片煙塵滾滾，侍劍只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，頓時臉大變：“不好，黑夷隊來襲！”

    “黑夷？”白婉瓊眉梢一挑，眼中已是疑慮重重，但事情緊急，根本來不及考慮。

    “夫人！快跟屬下走。”侍劍“唰”地拔出長劍。

    “不。”白婉瓊搖手，目光變得堅決起來：“你走！”

    “夫人！”侍劍眼里滿是不解：“您何必如此固執(zhí)？”

    “我若是不死，世間很多人，會為我而死?！?br />
    侍劍見勸說她不聽，忽然踏前一步，重重一個手刀，砍在她的腦后，白婉瓊頓時暈了過去。

    醒來時已是在馬車上，身下鋪著厚厚的褥子。

    車廂里一片漆黑，白婉瓊努力地瞪大雙眼，探手著車壁，慢慢地坐起身來，靠在車壁上，輕輕地吸著氣。

    忽聽砰砰砰數(shù)聲，利箭破空而至，正中車壁，車身一陣震動。

    白婉瓊湊到窗邊，伸手撩開窗簾，卻見一片漆黑之中，寒光閃爍。

    幾滴的液體飛到她臉上，她抬手了，只覺掌心中一片濕膩。

    這——

    不等她回過神，車簾已經(jīng)被一只大手撩開，出現(xiàn)在她眼前的，是一張滿頷胡須的臉龐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個美人。”

    對方嘖嘖稱嘆兩聲，伸手來扯她的衣服。

    白婉瓊拔出金簪，地刺進對方胳膊，再。

    “喲嗬，子還挺辣?！睂Ψ讲灰詾橐?，伸手抓住她的肩膀，將她拎了出去。

    死人。

    雖說她這短短十幾辰月里，見過不少的死人，還是被雪地的慘景給震住，那一具具躺在雪地里的年輕的尸體，給她一種強烈的，無比震撼的感覺。

    他們都還那么年輕，卻死于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之中，并且不明白自己為何而喪身。

    “小美人兒，別看了?！蹦腥艘呀?jīng)收刀回鞘，朝著她微笑：“那些護送你的人，死的死，逃的逃，你已經(jīng)是只身一人了?！?br />
    “是嗎？”白婉瓊涼涼地笑，并不以為意，只因為這樣詭異的經(jīng)歷，實在不是平生遭遇。

    “你看起來相當(dāng)鎮(zhèn)靜，莫非早就料到，會有這樣的事發(fā)生？”

    白婉瓊沒有回答，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：“現(xiàn)在，我已經(jīng)是你的掌中之物，你打算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像你這樣的絕世美人，應(yīng)該被男人好好地疼愛，走吧，我的小美人，我會把你獻給我們最尊貴的王，想來他一高興，或者能封你個王妃?！?br />
    “你要帶我回黑夷？”

    “不錯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怕，”白婉瓊抬起頭來，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夜空，“將來有一天，我會成為你們黑夷的禍害嗎？甚至可能，我哪天不高興了，在你們大王耳邊吹吹風(fēng)，那你——”

    對方雙瞳先是收緊，繼而哈哈大笑起來，一提手中長槍，指向她的喉嚨：”女人，你以為我們黑夷部落大王，像你們中原的那些國君一樣，貪戀美，昏庸不堪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敢?！卑淄癍偣雌鸾?，微微一笑，頓時，所有的黑夷士兵都怔住了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對方顯然也意識到這種不對勁，眉梢揚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要是你現(xiàn)在不殺我，以后，肯定會后悔?！?br />
    “女人?！睂Ψ酵白吡藘刹剑钌畹乜粗骸拔业故欠浅５睾闷?，尋常人都盼望生，為什么卻偏偏希望死呢?！?br />
    白婉瓊微微頷首，沒有回答，像這種熱衷于和名的人，怎能理解她心中那彌漫的痛楚呢？——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，還是強顏歡笑，侍奉創(chuàng)他人，那樣的日子，或許放在其他女子身上，可以受，但是她——

    “少羅！”黑夷將領(lǐng)長槍一揮，立即，兩名黑夷士兵沖上來，將她雙臂抓住，帶進了隊里。

    “好好搜查一下，凡是值錢的東西，漂亮的女人，統(tǒng)統(tǒng)都帶走！”

    隨著黑夷統(tǒng)領(lǐng)一聲令下，頓時，所有的黑夷士兵們都興奮起來，沖進民居里，搗毀鍋臺，推掉院墻，打破水缸，哪怕是一只破碗都不肯放過。

    白婉瓊冷冷地看著這一切，任由心中的悲哀無窮無盡地蔓延。

    夜晚。

    滿載而歸的黑夷們?nèi)计鹆梭艋穑笸牒染?，大口吃肉，然后拋下酒囊就去找女人，他們將女人摁倒在泥土里，扒開她們的衣服當(dāng)眾取樂。

    “怎么樣??？”黑夷將領(lǐng)走到白婉瓊跟前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：“是不是覺得很有趣？在我們黑夷，可沒有那么多的講究，但凡是自己喜歡的東西，便可以憑武力去搶，去奪?！?br />
    “啊！”

    忽然一聲慘叫，將他們的目光都引了過去，卻見一名士兵倒在地上，口插著一柄刀。

    “他的。”見此情形，黑夷統(tǒng)領(lǐng)暴跳如雷，幾步?jīng)_過去，將一名女子踹飛，他兇狠的目光從其他女子身上掃過：“誰？還有誰，這么大的膽子？竟然敢身藏利器，都不要命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活著生不如死，還要命做什么？”突然，一個高亢的聲音響起：“姐妹們，和他們拼了！”

    影。

    靈蛇般的影劃破長空，呼嘯著將一個個黑夷士兵抽翻，空地上頓時紛亂起來。

    白婉瓊瞪大雙眼，呆呆地看著那個女子，覺得無比地震撼——那個女人，她的大膽、勇敢、睿智，一切的一切，都超乎了她的想象。

    她緊張地屏住呼吸，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，為她著實了把冷汗。

    “弓箭手！”猛可里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，卻聽黑夷統(tǒng)領(lǐng)冷冷地道：“不過是個女人罷了，哪里用得著弓箭手，取本將的大弓來！”

    沒一會兒，便有士兵拿了把大弓過來，恭恭敬敬地奉上，黑夷將領(lǐng)冷哼一聲，拿起長弓，對準(zhǔn)女子。

    就在他準(zhǔn)備發(fā)箭的瞬間，脖頸忽然一涼，后背頓時僵直，側(cè)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：“女人，你在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放她們走！”白婉瓊字字鏗鏘。

    “你說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放她們走！”她再次重復(fù)道：“只要你肯放他們走，我就告訴你一個絕密?！?br />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，你說的，到底有沒有價值？”墨夷統(tǒng)領(lǐng)冷冷地看她一眼，看樣子根本沒有將我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“那你的命呢？至少比其他一切都重要吧？”白婉瓊說完手往前一送，簪尖深深地刺進他的。

    “好?！焙谝慕y(tǒng)領(lǐng)終于妥協(xié)，高聲喊道：“放她們走！”

    持女子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，轉(zhuǎn)頭朝她看過來。

    “快帶她們走！”

    營門打開，女子帶著其他人紛紛朝外奔去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可以了吧？”黑夷首領(lǐng)壓低嗓音。

    “不行?！卑淄癍偯胬淙绫骸斑€得等半個時辰。”

    “女人?！焙谝氖最I(lǐng)滿臉怒：“知不知道你這樣做，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知道?！卑淄癍傄嘁荒樌淙唬骸盁o非就是死，難道在這世界間，還有比死更可怕的嗎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?！焙谝氖最I(lǐng)毫不遲疑地點頭：“比死更可怕的，自然是——生不如死！”

    “無論你說什么，我都不會放手?！狈堑环?，她還朝他靠近一步，讓簪尖深深刺進他的肉里，黑夷將領(lǐng)終于不敢再亂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