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倒霉總得有個限度

    傍晚的廟山縣亮起了街燈，一個青年把摩托車推上人行道繞過堵車的一截馬路，又騎上車渾渾噩噩的向前開去。車速時快時慢，方向也不是很穩(wěn)定，街邊乘涼的老人嘟囔了幾句：“現(xiàn)在的年輕人喲……”就連忙讓開，生怕撞上自己。

    這青年叫做劉明。雖然在貼吧時代這兩個被賦予了新的含義，可仍擺脫不了它本身就帶著的平凡感和土氣。就像劉明他自己。身高175，平凡；長相只能算五官端正，平凡。

    四年前高考，劉明投檔失誤，一滑到底，以壓一本線20分的成績上了一所很一般的二本大學(xué)。不過善良老實的大伯和伯母卻高興了很長一段時間，在他們的世界里大學(xué)生還是一個很吃香的名號。

    劉明痛定思痛，大學(xué)四年里更努力的學(xué)習(xí)。奈何專業(yè)太爛，家里的經(jīng)濟狀況又不好，加上劉明打工也只能維持他的大學(xué)學(xué)業(yè)。

    不過上帝喜歡開門關(guān)門，大二的時候劉明收獲了他的初戀，系里一位嬌小可愛的女孩，她覺得努力認真的劉明在所有人中都不一樣，兩個人談了兩年戀愛，幸福的規(guī)劃著未來。

    可現(xiàn)在一切都不同了。劉明咬著下唇，把摩托車的速度開到最大，只想再快一點，再快一點。

    今天是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的第一周周末。哲學(xué)系的劉明不僅在之前企業(yè)來學(xué)校招聘中一無所獲，還收獲到了第三十份被退回的簡歷。一個小時前，劉明還收到了一個包裹。

    里面裝著所有他給她的情書和小禮物，還有他們的合影——在劉明一直都不知情的情況下，她考過了雅思，他還一直以為她說的在鄰省實習(xí)是真的，可人家早已經(jīng)在美利堅繼續(xù)學(xué)業(yè)了。她還告訴他，這時候才寄給他這些只是為了不影響他的畢業(yè)答辯等等。而附信的最后，劉明又拿到了一次好人卡——“對不起，你是個好人，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的?！?br />
    劉明低吼一聲，把速度開到最大，周遭的景色好像都變模糊了。

    可悲哀的是，大伯這輛破舊的電瓶車最快也就是60碼，讓劉明能“速度與激情”一把的空間都沒有。說到為什么一直是大伯、伯母？答案很簡單，劉明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在哪。三歲的時候父母說出去打工，就再也沒回來過，一直是好心的大伯伯母把自己帶大。因為自己伯父伯母都晚要了孩子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伯父伯母的孩子也要高考了，自己沒臉再繼續(xù)考研，一心想著出門掙錢回報家人，卻只能找到端盤子的工作。

    真是夠扯淡的。劉明暗自心想，回想著二十二年來的一切，他像唐伯虎點秋香里那樣大吼一聲：“誰敢比我……臥槽！”

    “慘……”字還沒說出口，劉明追尾了一輛黑色的轎車，他整個人被動的在空中做了個前空翻轉(zhuǎn)體，背部著陸在那轎車的前擋風(fēng)玻璃上，砰的一聲后，劉明的動能不減，繼續(xù)順著前車蓋溜下來趴在地上。身后傳來了剎車聲。

    劉明趴在地上，額頭撞破了。他只覺得后背的骨頭全碎了，當然這只是錯覺，60碼的車速還是追尾造不成那么大的傷害。他趴在地上后怕了一會，慶幸自己命大，轉(zhuǎn)過身坐起來，看到的是兩個前大燈照出來的VW車標。

    劉明喘著爬起來，這時候車門開了，一個中年人走下車，車燈照著眼睛劉明看不清楚他的臉，那人的聲音很溫厚：“小子，沒事吧？”劉明尷尬的笑了笑搖搖頭，這會算是緩過來了，他往起一站，等看清楚車的全貌，差點又沒坐下去，娘哎，怎么剛沒直接撞死自己。

    劉明除了打籃球以外的課余愛好就是車了，雖然買不起但人總得有個追求不是，再說劉明也相信自己以后是肯定能買得起的。而面前這輛……掛著大眾標志的不一定是帕薩特，它還有可能是輝騰。

    作為大眾旗下最高端的車型，輝騰在國內(nèi)的售價在80W到240W不等，而這輛車還有些細節(jié)很不一樣，應(yīng)該是更稀有的限量版。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，當遇到困難，你要相信，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(zhàn)斗。可這尼瑪，就算自己不是人是個腎也賠不起啊！

    劉明沮喪的繞過中年人，完全不理會中年人說什么了，現(xiàn)在只能寄希望于輝騰能像悍馬那么耐草了。走到車后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自己慘不忍睹的電瓶車，這明顯就是紅名被爆過裝備了，一個輪子都不知道飛哪去了。輝騰的后大燈被撞碎了一個，后蓋上一片漆被蹭掉了。

    劉明現(xiàn)在心里完全沒有那些什么失戀啊待業(yè)的煩惱了，只想著怎么善后的問題，這些錢肯定不能讓家里出的。他也只能懊惱自己霉運到了。劉明這時候才轉(zhuǎn)過頭，不敢看中年人的眼睛，低著頭道：“叔叔，對不起，我……我剛剛走神了，撞了您的車。”

    男人走到劉明面前，停頓了一兩秒，好像在打量著劉明，接著聽到男人笑了笑：“那……這意思是你負全責(zé)，沒錯吧？”

    劉明有點慌，閉著眼睛想了想道：“嗯，是的。對不起叔叔。不過我剛剛畢業(yè)還沒有找到工作，我們家也沒有錢。如果您同意的話，我愿意為您打工還錢，直到還清為止?！?br />
    這是以退為進，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果然，男人哈哈笑了兩聲，拍了拍劉明的肩膀。劉明這時候才估算出男人差不多有一米八五。男人聲音驟冷道：“讓你打工？我還沒那個閑心。你沒錢就找你爸媽要吧?！闭f著就要劉明把身份證和手機拿出來。

    劉明這下急了，問家里要錢這事是門都沒有的，自己還要掙錢供妹妹上學(xué)呢！他掙扎了下驚訝的發(fā)現(xiàn)居然沒有掙脫開男人按著他肩膀的手，抬頭道：“叔叔，我們家真拿不出錢來了，我妹妹今年還要考大學(xué)。一人做事一人當，我闖下的禍您就讓我一人來承擔吧。您能開輝騰應(yīng)該也是做生意或者政府的人，應(yīng)該不會為我一個毛孩子計較，什么臟活累活我都能干，我一直不要工資就包吃住就行，等什么時候給您還清……”

    劉明抬頭的時候看向男人，意外的發(fā)現(xiàn)居然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臉，只是男人的眸子非常的深邃，在劉明對上男人眸子的時候突然感覺像被電打了一樣，本能的避開了男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男人笑了笑，松開了劉明的肩膀，劉明退了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氣，正準備再說話，男人伸手作了個停止的手勢。男人掏出手機，撥通了一個電話：“喂。接廟山縣的公安局局長。……嗯，在東街和廟山街十字路口北邊，對，有一小子，撞了我的車?！闭f到這里他看了劉明一眼，劉明愣住了，沒想到事情搞得這么大。他忙道：“您給我一個機會吧，我一定會還清……”

    男人得到電話里的回應(yīng)后點了點頭，也不管電話另一頭看不看得見。隨后他輕輕說了幾個字，每個字都把劉明擊的粉碎。

    “把他關(guān)一年吧?！蹦腥苏f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
    一年！

    且不說時間長短的問題，關(guān)押一年肯定要留案底了，隨便給自己造個什么然后關(guān)一年，現(xiàn)在都這么難找工作了，留了案底自己這一輩子就毀了！

    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就是惡魔！這簡直就是這些年所有霉運一起來報復(fù)自己了！劉明靜立著腦子里飛快的想著辦法。是的，得想到辦法，一定有辦法的。雖然劉明一直覺得這個年代金錢和權(quán)力比法律威力大多了，可還沒遇到過這樣把法律玩弄于鼓掌上的人。他仔細想了一下腹稿，隨后抬頭再一次認真的說：“先生，請您給我一個機會吧。把我關(guān)進去了，您也得不到任何收益。而讓我打工還債，雖然時間慢，可總能還清的，不會的我都可以學(xué)。您消消氣，不要因為一時生氣，毀了一個家庭?！?br />
    男人沒有說話，似乎在考慮著劉明說的話的可行性。

    正當劉明以為有了希望準備再拋出砝碼時，男人笑道：“打住。你所說的那些，對你也許都很重要……不過，我現(xiàn)在，就是單純的想看看你——這樣一個剛畢業(yè)的大學(xué)生就被關(guān)在勞教所里的樣子?！?br />
    劉明猛地抬起頭，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。他骨子里的暴戾也被激起，自知再無轉(zhuǎn)機，他沒了剛剛的頹喪，也對著男人笑了笑：“那么，請問先生您的名字是？”

    男人一挑眉毛，頗顯訝異的重新打量了次劉明：“尉遲海。小子你問這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的我對于你只是像螻蟻一樣我承認，你既然把我的后路都堵死了?！眲⒚餮銎痤^，鮮血從他的額角流下來顯得分外猙獰：“除非你直接把我弄死。否則，只要給我一個翻身的機會，我就一定會找到你，告訴你，打碎別人珍重的東西，不是那么好玩的！”